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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雪(1)

第十一章:雪(1)

爱情是那种一出现你就会明晰的东西,绝不是需要思考和探究的。

***

【猎人所】里面到处都是尸体:老拉、豹·垂、鹰·垂、麻·吉格、思鲁迪、奇奇·辣孖、狐狸、巴乌克·里、鲍祭羟、才稻、张望黑······他们四仰八叉,带着惨不忍睹的伤痕,像屠宰厂里的肋排一样层层叠叠,躺的到处都是。墙壁——原先猎人们喜爱靠着打牌的那一堵墙上,像疯狂艺术家的作品一样泼满了血,黑的、红的,暗色的血混成一团,标榜着前不久那场残忍而激烈的生死决斗。

敞开的大门前,丹狩·吉安正蹲在那棵欣欣向荣的香波澜旁一边呕吐一边哭泣,我屏住呼吸,避开那带着绝望的一张张同伴的脸,在散着浓厚得发黑的腥臭的尸体间寻找他们的武器。

我已经吐得胃里什么也不剩了,但现在却还是想吐。

泪水像从坏掉的水龙头里不断地流出来的水一样滑落脸颊,滴在猎人们的身上,我的双手颤抖得抑制不住,两条腿也不停地左右摆动。

【猎人所】,我想,伴随着心脏的不规则跳动,已经没了。

在他们中间,我感觉自己也仿佛随时都会死去,像风吹走香波澜枝头的一片薄叶那样快而轻松地消失在广阔的天空中。

丹狩·吉安悲痛欲绝的呕吐似的哭泣令我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坚强,一阵冷风吹过,带走了大厅里的些许臭味。

我分解掉最后一柄武器——已经变得焦黑的沾满血的大锤,踉跄地迈过尸体叠成的小山,走出【猎人所】,头顶,一颗由爆炸造成的天坑似的大洞里隐约浮现出一条狗的形状。

那或许是又一只被混在乱战中的腐兽吧,我心想,对在大厅里也有的数只,甚至包括几只麻雀感到有些纳闷。见我出来,丹狩·吉安拼命地憋回了哭劲,站起身来。

我把一半的【物质】分给她,她则将它们收进用来放衣服和压缩食品(【猎人所】里仅有的几份,老拉的珍藏)的小包里,然后紧紧拉上拉锁。

“走吧。”说着,我们最后看了一眼【猎人所】,在心里做了短暂的告别后,毅然决然地转身踏上了出城的道路。

太阳固然明亮,却没有让人感觉到应有的温暖,它依然孤傲地挂在高远的天空中,将自己与我们划清界限,似乎与地上发生的种种都毫无瓜葛。

回到【猎人所】之前,我匆匆忙忙地安葬,不,埋葬了姬蔷,在坚硬的水泥地和柏油马路间选择一处合适的位置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艰难的选择之一。我保留了她的装束、挂饰,并尽可能地使它们与她生前看起来一样,但这是不现实的,姬蔷苍白的面容使得穿在她身上的那件皮夹克无论如何也自然不起来。

我与丹狩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心来去分解那些死去的猎人,即便他们中的有些人曾对我们态度恶劣,甚至百般刁难。(麻·吉格还曾对丹狩·吉安图谋不轨,在我及时通报后被豹·垂与姬蔷严惩了不止一次)我们不想对那些尸体弃之不顾,却明白自己对于他们的处境已无能为力。我感到愧疚,为不能哪怕给他们逝去的亡魂一些简单而粗糙的抚慰而感到愧疚。

在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意义上都无比艰难的几个小时后,我们终于走出了城区,高楼、巨树和一种已被习惯了的生活都被我们甩在身后。

从此往后,我们再也不必在窄小的巷子里追击麻雀和老鼠;再也不必上下矮楼与砖房躲避猎人的钩爪枪;再也不必在广场上与穆滋周旋······眼泪又一次流下来,我纳闷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眼泪,并下定决心从今天开始要尽可能少地喝水,甭管它健不健康。

“这边吗?”炽烈的阳光下,我眯起眼睛。

“从我们来时的隧道来看,应该是这边。”丹狩·吉安将视线从有猫栖息的研究所的方向挪开,摆向了空无一物的地平线的远方。

“听你的。”我伸手挡住额头,效果却根本比不上城市里的巨叶,光线在平坦的沙地上闪烁,仿佛从眼前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的是片纯金的海洋。在我的印象里,城市外面应该是片长着零散、歪扭矮植的一望无际的水泥地,沉沉雾霭弥漫在天空中,让我们看不清远方。但此刻,那些景象就好像已在遥远的曾经逝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这片金光灿灿的美丽而残酷的沙漠。

我们拖着沉甸甸的背包开始行走,风一阵一阵地迎面吹来,云一朵一朵地飘过头顶。有风的时候,我们会被沙尘迷住眼睛,没风的时候,我们会感觉胸腔憋闷。我们走着,穿过一阵又一阵沙风,翻过一个又一个小丘。

从早晨到晚上,眼前的景色一成不变,我渐渐怀疑起自己是否只是在原地踏步,但回过头,却发现高耸的森林/城市的影子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我们已经走了很远。

沙丘、水泥地、石头墙······身边的景象让我想起书中写的古代遗迹,只不过比起那些精致的建筑、文物,眼前的一切都显得过分荒凉而诡异:墙没有一面完整的,石头没有一块圆滑的,就连沙丘也不安静,它摇摇晃晃,扭扭捏捏,无时不刻都在变化着形体。我们踏步在柔软的砂层中,穿过仿佛啸叫着的怪物似的建筑残骸里。

白天,我们顶着艳阳赶路,斩杀在城市里从未遇见过的巨型蜥蜴,晚上,我们尝试了无数种从腐兽的身体里汲取水的方法,最后由我发明了汲水器——一种能从生物体上榨取液体并过滤水分的装置,用以撑过没有雨水的那些难熬的日子。在漫长的征途中,我们还遇到了各式各样的腐兽,品尝了不同种美味也好、古怪也罢的它们的肉,并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长毛的生物的肉会比较好吃。从那以后我便坚持着这点,在狩猎中更多地寻找有毛的腐兽下手。

渐渐地,我们习惯了那种日子,与习惯黑暗、习惯狩猎一样习惯了赶路。在我越来越熟练地显像各种复杂物品的同时,丹狩·吉安也越来越对我敞开心扉。我渐渐了解到,从旅途的一开始,或许从更久之前,从她在流放车里找到我的时候开始,她就一直很害怕,我讶异于之前的自己竟对此丝毫没有察觉。

我们长途跋涉,冲着尚且存疑的目的地一点点前进。抛开找到地下长廊的通口这一终极目标不说,我相信我们终有一天能走出沙漠,并为此咬牙坚持着,在漫长的旅途中,事实终于给了我安慰。

***

“丹狩。”我轻轻解开围在脑袋上的长袖T恤,露出干涩的嘴,“沙子······褪去了。”

黑漆漆的夜里,深蓝色的沙丘在身后的远方迎来了尽头,眼前,薄沙也终于不见踪迹。

丹狩·吉安出神地望着那条蜿蜒在远处建筑群中的狭窄河道,就好像亲眼目睹了神迹的降临:“你猜那里有没有腐兽?”

“肯定有。”我把裹在头上的衣服彻底扯下来,递给丹狩·吉安,她才是专门负责拿衣服的那个人。

“这个时间的话,说不定还有腐人。”她把T恤连同自己头上围的短衫一同塞进包里。

“是啊。”我说,脑海里浮现出模糊的姬蔷的模样,但很快便消散了。

“在屋子里睡,就不必担心沙子灌满鼻孔和耳朵了吧。”

“行了。”我把被长布层层包裹的4X扛在肩上,用沙鱼油抹了抹枪管上的刃,“赶紧去吧。”

我们贴着较高的建筑一路小跑,在貌似主街的道路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分开。

左边,丹狩·吉安用手比划,我这边,她瞪着大眼睛。

“两个小时以后在街道的尽头集合。”我说。

于是我们匆匆行动起来,丹狩·吉安消失在岔路的建筑阴影中,我则沿着河道向西北方前进。

这是一座小规模的县城,在远处,我们甚至可以将其一眼望穿。破破烂烂的数层高的小楼依主街与河道而建,与地下长廊里的建筑一样呈一字排开。长着细小植物的自行车、汽车的残骸东一辆西一只,似乎表明了这里没有人,至少是没有懂行的人曾刻意种植过植物。干枯的河道里堆满黑乎乎的腐烂物质,它们散着浓浓的臭气,像烟雾那样缓缓飘起来。我因此极力避开河道,始终贴着建筑一边沿街行走。

地上,一条搁浅的沙鱼正在垂死挣扎。

虽然已经到了想起这东西的味道就会涌出一阵恶心的程度,但还是······我挥枪砸死那条以沙海为洋的腐兽,将它收进专门用来放食物的包(当然是我自己做的)里。

第一只猎物,与以往一样。我默默地记着数,继续走起来。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声响,视线的余光里也闪过极其微弱的光影变化。

来了。

我在心底窃笑,不知何时产生的那种熟悉的瘙痒感传遍了全身,我不太愿意承认这种感觉的真身即是兴奋,却还是因此跃跃欲试。

是人,不是兽。

我背对着它走,装作对其并未察觉。很快,那影子自认寻找到了绝佳的突袭之机,飞也似地向我扑来。

我迅速转身,在瞬间确认了来者空洞的眼眶。

“突突突突!”闪亮和爆响。

“刷!”刀光和黑血。

腐人无力地随着惯性跌在地上,我揪起它的胳膊,迟疑了一瞬又把它放下。

我还是不愿分解······这东西太像人了。

于是我走去,不顾那奄奄一息的腐人的呻吟。

又走了几百米,河道上出现了一座石桥,它小而玲珑,比起建筑更像是工艺品,我破天荒地对它产生了极大兴趣,因此不顾河道里的腐物散发的恶臭走上前去观看。

这是一座有把手的桥,不仅如此,它的两面还有石质的墙壁似的栏杆。在地下长廊,“桥”只出现在连接不同方向的地铁轨道上,我从未听闻,更不必说见过像这样有把手、有侧壁的弯曲的拱形桥,这真是太奇妙了!

我伸手去摸桥两侧的壁,或者说栏杆,我不知道它应该叫什么,只为上面波浪似的花纹感到不可思议。

地上真是个神奇的地方,我时隔许久再次感叹,这里有太多我闻所未闻的现象和事物。

我握着桥栏杆上的球型石块,抬眼看到河对岸的一家医院:玻璃门窗、破碎的吊灯、一层一层的金属货架。

药,突然间冒出的一个念头,让桥消失在脑海中,我是不是应该找点有用的药品以备不时之需?哪怕吃的药可能早已过期了,绷带什么的也会有用不是吗?

想起曾在城市商业楼里的药店门口止足不前而导致被腐人袭击的我与丹狩·吉安,我愈加觉得携带一些医疗用品是有必要的,眼前的医院或许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我踏过石桥,毫不怯懦地推开玻璃门,走进黑漆漆的医院里。

不出意料的是,这里潜伏了数个腐人。

我快速击杀了两个,另两个身手敏捷的则与我一直纠缠至储药间。它们无一例外都是在安静的阴影中对我突然展开了袭击,一如路上所经过的数个其他县城或小镇里的腐人一样,起初,我与丹狩·吉安还因过去的阴影与新生的恐吓而应付得手忙脚乱,但越来越多的经验——就像豹·垂和姬蔷所教导的一样,使我们在后续的遭遇战中表现得游刃有余。

我拽着一名腐人的寥寥几根头发,将它狠狠甩在金属柜上,然后用枪口顶着另一名腐人的胸膛连开8枪。我踏上金属桌高高地跃起,用4X的刃戳穿晕头转向的腐人的脖颈,腾空一脚踢开中枪的腐人。

“噗嗤啪嚓。”储药间里乱响迭起:金属柜倒塌、药盒洒落、拳脚相加、腐人跌撞。

我拽着它们的脑袋来回来去地往金属柜上撞,最终用枪管上的刀刃解决了战斗。

储药间里另有一处阴影,那里很可能还有一名腐人正伺机待发。

我盯着那片黑暗,吞了一口唾沫,方才的激烈战斗使我喘得厉害。

“来啊。”我说,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可它不出来。

好吧,我抬手,接着开枪。

“突突突突!”枪火闪烁着照亮了那片黑暗,苍白的肚皮、胸骨、手臂和模糊的脸就紧贴在墙壁上。不得不说,这景象确有些恐怖,恐怖得令身经百战的我也感到体寒。

几滴黑血溅在地上,腐人已经暴露,不论它有多安静。

可令我吃惊的是,那腐人即便中枪也纹丝不动,似乎还在静待时机。

它究竟在等什么?

这腐人比其他的都更古怪,我皱起眉头,握紧4X,按常理来说,安静的腐人都会在暴露之前对我们展开突然袭击,而这个······我明明已经看到它了,为什么还一动不动?难道说它不是那种安静的腐人?

我连忙望向窗外,银白色的月光照亮街道。

对了,某种惊觉似乎正要一涌而出,也就是说······

“弗尔。”丹狩·吉安出现在房间门口,她的脚步声小到在我听到自己的名字前竟毫未察觉,这或许也是我们日益精进的狩猎技能中的一项。

她瞬间便注意到那名隐藏在黑影中的腐人,丹狩·吉安举起盾牌:“怎么回事?”

“它一动不动。”我说,紧接着又补充,“我来这儿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能会派上用场的医疗用品,在这之前,搞到一条沙鱼。”

“噢。”她还盯着那腐人,“我可不想吃沙鱼了。”

“鱼有营养。”我说,“你呢?”

“什么?”

“你有啥收获?”

“县城东边有条大马路,沙漠彻底过去了,从这里再往前都是白色的荒地,我是说,不是沙漠,只是什么都没有的那种地方,并且······看上去很白。”

“很白是什么意思?”

“颜色是白色的。”

我看着她,继续等待。

“我没碰到腐兽,晚上腐人比较多,你又不是不知道。”

“噢。”这回答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夜晚从来不是狩猎的好时机。

“你怎么过来这儿了?”我往摆着各类药品的金属架群中走去,余光始终注意着一动不动的腐人。

“也不知道是谁开了那么多枪,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大猎物了呢。”

“噢,多谢关心啊。”我寻觅起来。

“我可没有关心你。”

“好,好,那麻烦你继续看着它,我找找有没有啥能用的。”

“一般没有药的保质期超过五年吧?”

因为明白室内光线昏暗,我白了她一眼,继续找起来:“您说的都对。”

丹狩·吉安自知说不动我,便开始着手显像起集雨器来,蓝光在她手上闪烁:“一会儿记得把打火机的构造再画给我看看,我差不多记住了。”

“好、好。”我在货架上没找到一件能看懂说明的药,便弯下腰在那些洒落一地的里面找,“你去外面显像啊,弄在这儿一会儿还得拿出去。”

“有轮子怕什么的。”她说着,将我的作品之一显像在屋子里,然后又开始显像另一件物品,过程中,一动不动的腐人令我们都有些分神。

“走吧。”我匆匆忙忙揣起来两捆绷带和不知还能不能吃的各种消炎药,“就住在医院里?”

“不,这儿气氛太压抑。”

哪儿的气氛不压抑?我心想,拉上背包的拉锁。

“300米外有一间旅馆,墙壁很完整,也没有窗户。”

“带路。”

我们走出储药间的时候,里面似乎发出了微弱的声响,我连忙举枪跳回房间,只发现那名紧靠墙壁的腐人不见了踪影,顿时间,久违的恐怖漫上胸膛。

“怎么了?”丹狩·吉安问。

“先到住宿点再说。”我连忙关紧房门,与资深的女猎人一道溜出了医院。

在抵达目标旅馆的过程中,我们再没遇到一个腐人。

如她所说,这所旅馆是个绝佳的过夜场所:狭窄而密封的无窗标间里,没有一丁点多余的,可供腐人埋伏的角落,也没有任何过大的倒塌的建筑残骸和破旧家具,除矮矮的两株黄色怪草外,屋子里只有两张布满灰尘的床和一只发霉了的顶着紫色大果实的木质床头柜。

我把植物连根拔掉,床头柜也扔到走廊以后,用一块有镂空的金属板挡住房门所在的那面墙,又另外显像几颗铆钉将其固定在其余两面墙上。我们常用这东西抵御夜晚可能会到来的腐人,事实也证明它的确是必要的,丹狩·吉安将我的这个作品命名为“铁壁”,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旧床单和被子扬起的灰足以媲美沙漠里的任何一场风暴,我们用随身携带的厚衣服替代了它们,尽管这不能给我们与棉被同样的柔软和舒适。

我双手交叉在脑后躺在自己的床上,独自陷入沉思:那腐人安静地潜伏在阴影中,被枪击也不动弹,却在我们离开的瞬间凭空消失不见,这是何等匪夷所思的事情。起初,我还把它归类于那种只会在街上蹒跚,不时呻吟不止的没有攻击性的腐人,但仔细想来,这种分类的标准本身就是模糊的。潜伏着突然袭击人类的腐人,游走着呻吟的腐人,前者中有部分只会像野兽一样撕咬抓挠,也有部分会用类似于搏斗术的技巧,它们的行动大都与月光的变化无关,而后者,那种貌似无害的数量庞大的腐人,几乎只在月光变成黄色的时候进行活动,有时候还有部分会像闪现一样瞬间移动位置······

方才储药间里的腐人不属于任何一种,尽管它看起来很像第一种:安静潜伏的腐人,却未曾对我和丹狩·吉安展开任何行动,说到底,腐人究竟是什么?他们曾经是人吗,它们的眼睛呢?它们是否也像腐兽一样因为某种原因从动物变成了怪物?它们为什么只会在夜晚行动,为什么腐兽会在腐人出现的同时不见踪影?月亮究竟为什么会变化颜色?

越想问题就越多,在这茫茫如大海一般多的问题中,我竟无法解答其中任何一个。

这不是我第一次思考这些问题了,当然也不会是第一次以放弃作为思考的结果。

倦意慢慢涌上来,但一道即使现在听来也会令人安心的声音又逼退了它们。

“我说啊。”黑暗中,我只能看到丹狩·吉安的眼睛。

“嗯?”

“腐人究竟是什么?”

“哈。”我真的露出了笑容,“巧了,我刚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们也曾是人吗?像我们一样,活生生的,为了活下去而一直挣扎着的人。”

我躺正,看着天花板。

“如果他们有眼睛,会不会就能恢复理智?”

“我觉得不会吧,这想法未免有些天真······”

“嗯。”她像是为了打断我而回应,“我就是说说。”

“一开始,”我陷入回忆,“我还不愿意杀这种人形状的怪物,即便是动手了也是出于惊恐,但现在我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我也是。”她喃喃道,“这挺可怕的。”

“但是没办法。”

“你说我们啥时候能回长廊?”

我哪知道。我刚想这么说,又觉得应该更多地给予她安慰:“快了吧,我们走的距离感觉怎么也得有一百区以上了。”

“一百区······”话一出口,我才发现这根本只是打击。

“我们是从1100区更后的末尾出来的,感觉一辈子也到不了了。”

“拉倒吧。”我没想到丹狩·吉安也会说出如此消极的话,越是在这种值得绝望的时候,就越应该坚守希望,“当初要回长廊的不也是你。”

“我是在和你赌气······”她收回了后话。

我自觉不该继续深究,便咽回了那句充满抱怨意味的“如果你不自顾自地跑出来,我们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但这其实的确并非丹狩·吉安的错误。

“为什么和我赌气?”我追击似的问。

她沉默良久之后才说:“因为你和姬蔷在做那种事。”

那种事?哪种事?

“抱歉。”我有很多的解释和借口,但就是一句也不想说。

“用不着和我道歉。”她说,“那是因为老拉······”

“说到这儿,”我突然来了劲,“我一直都想问你,老拉是不是有两个?”

“应该是。”我没想到会得到如此清晰的回答。

“在姬蔷死之前······”我极不情愿想起这件事,却不得以硬着头皮往下说,“腐人是不是变成了你?”

“是。”

天!我大呼,腐人究竟是他妈的什么鬼东西?

我终于得以理解姬蔷的死亡,腐人与丹狩·吉安变得一模一样,这才是她被打败的真正原因,也很有可能是【猎人所】······说起来,冒牌的老拉早在一切发生之前就已混迹于【猎人所】中,那一次袭击并非出于偶然,这一切都可能······

突然间,我浑身长满了鸡皮疙瘩。

我默默握起了4X,“在地下长廊尽头的小镇,一般我们隔几天换一次打水的班?”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3天一次,我不是腐人假扮的。”

我迅速泄了气,对怀疑一路同甘共苦的丹狩·吉安所产生的羞愧让我无地自容。

“抱歉。”

“没事,我也怀疑过你,还不止一次地试探了你。”

我居然完全没发现。

“你知道这有多可怕吗?知道腐人其实并不是无头脑的僵尸,而是富有智慧的、有组织有计划行动的群体。”这着实比知道它们会搏斗术、会瞬间移动、会变成别人的模样还要可怕得多。

“非常可怕。”丹狩·吉安的声音无疑是冷静的,我却越来越能在其中分辨出恐惧,我打赌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我一样如此轻松地看破被她隐藏起来的情感。

“它们的意图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

“它们计划在那天袭击【猎人所】,所以以我们俩为契机,制造了······”

“我们俩不在,和【猎人所】被袭击有什么关系?”

这倒是没错,那时的我们的战力对猎人们而言尚且可以忽略不计。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遇到过那么多腐人,杀过那么多腐人,却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索性别去管了。”她说,“我们回到长廊就是了,那是我们的目标,地上发生什么与我们无关。”

她的发言让我感觉有些别扭,却无从反驳。

“我只想安安全全地活下去,替我爸爸,替老拉他们,如果你也能和我一起······”她翻过身去,现在我就连她的眼睛也看不见了,“就更好了。”

我心里一颤,接着愈加快速地跳了起来,这感觉与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好吧,那晚安。”我滑下身子,将全身躺平。

“晚安。”

睡梦中,我总听到腐人喃喃的声音。我们很聪明,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它们如此说道,我们很聪明,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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